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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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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了輛保時捷就為了救個貓,還是918?裴箴言你瘋了吧?!你是不是真的以為你老娘的錢只要去地裏種一種就能長出來了?”

“不,我不是說你可以養的意思,你想都別想,你敢把那個小畜生帶進家門我就敢把它從樓上丟下去!……你愛怎麽辦怎麽辦,丟了也好送人也好,反正不許帶回家!”

“對,我沒有愛心,我冷血。”

“錢,什麽錢,你問你爸要去啊,你倆不是哥倆好嗎?反正我不當這個冤大頭,再說你不是有壓歲錢嗎!”

寵物診所。

獸醫從業十年頭一次碰到人類傷患,裴箴言本來還擔心獸醫會不會拒絕他,就像《情深深雨蒙蒙》裏面醫生拒絕給如萍杜飛的貓看診。

不過事實證明他完全多慮了。

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信任深深感動了獸醫,以至於他拿出了十二萬分的溫柔和耐心對待第一個人類患者。

裴箴言幾乎沒察覺到任何疼痛,得以專心致志跟湯婉約談判。

可姜還是老的辣,一直到湯婉約把電話撂了,也沒松口同意家裏養貓,更沒同意給錢。

湯婉約的嗓門即便不開公放也夠陸僅聽清個大概,等裴箴言打完電話,他主動說:“錢我不急。”

他現在倒是人模人樣了,可剛才揭穿裴箴言還不夠還要明知故問加一句“夠還你錢沒”的時候要多缺德就有多缺德。

裴箴言本來心裏始終有氣,琢磨著再怎麽也要讓陸僅吃一次憋才能消掉扔外套的仇,結果讓這一打岔,還是決定作罷。

大家十幾年的兄弟,沒必要那麽斤斤計較。

不過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人家客套兩句,當真就沒皮沒臉了。

“我盡快還你。”

陸僅還是那句話:“不急。”

裴箴言一時半會竟不知道如何接腔。

也許是因為每天都能在學校碰面的緣故,他從未覺得那些跟陸僅嬉笑怒罵親密無間的歲月已經離他很遠,但到這一刻,他切切實實感到兩年時光到底還是無可避免地產生了一定的隔閡。

半晌,他幹巴巴擠出了一個“嗯”字。

獸醫給裴箴言包紮完畢,給裴錢檢查身體。裴錢是一只一歲左右的母貓,根據胖子的只言片語推測,它應該輾轉過好幾屆主人,不安定的生活經歷導致它營養不良,還極度缺乏安全感,對獸醫的檢查異常抗拒,又抓又撓,經過眾人好一陣的安撫才冷靜下來。

“總體沒有什麽健康問題。”獸醫摘下手套,手背上兩條抓痕輕微破皮,“回去好好給它補充營養,註意一下有沒有應激反應,差不多一個星期以後過來打疫苗。還有冬春季節是貓的發情期,你要是打算給它做絕育的話——建議做哈,對大家都好,等過了這個時間段帶它過來把絕育手術做掉。”

裴箴言應下,輕輕抱起裴錢,能感覺到它瘦骨嶙峋的身體因為懼怕而微微顫抖。

如果說之前裴箴言留下裴錢完全是出於無可奈何和對沈沒成本的考慮,那此時此刻他真的感受到了自己對另一條生命沈甸甸的責任,它那麽柔弱瘦小,它的身家性命、前途未來,一切的一切都仰仗著他。

它是這個世界上最依賴他的存在。

“裴錢小姐,我們回家。”

一通折騰下來,回到江南華庭已是晚上十點多。

裴箴和和陸僅一前一後下了車,一起走進小區。

月光皎皎,與昏暗路燈地燈相映成輝,幾棟住宅樓不規則地亮著溫暖的燈。

路途過半,裴箴言望著前頭五步開外的陸僅,確定他們之間的氛圍是真的怪異,而不是自己的錯覺。

方才在寵物診所和回來的車上因為都有其它人在場分散註意力,倒沒那麽明顯,但一旦變成獨處,這種無言以對的狀態就顯得非常突兀。

絕交兩年,竟生疏至此麽,他不禁暗自咋舌。

陸僅不是擅長打交道的類型,性格冷淡而且懶理人情世故,還是個死潔癖,一不留神就會弄得別人下不了臺,所以從小朋友就少得可憐,裴箴言甚至想不出陸僅除了他還有什麽正兒八經的朋友。

可以說,沒有裴箴言的陸僅的人生,完全能著寫一部《百年孤獨》。

陸僅這種性子,肯率先低頭已經是極限,剩下的裴箴言不敢指望,活躍氣氛修覆裂痕這種差事還是交給他,他在行。

想找話題還不容易麽。

剛才寵物診所給裴箴言推銷貓糧貓砂貓屋之類的必需品,裴箴言本來打算咬咬牙花最後的錢買下,結果陸僅說這些東西他家裏都有多餘的,可以送給他。

“你確定陸小貓肯把它的東西給我家裴錢啊?”裴箴言追上去,一把勾住陸僅的肩膀。

陸僅整個肩背頓時一緊。

那一瞬間的反常沒能瞞過裴箴言,他的手臂非常明確地感受到了來自陸僅身體的抗拒。

裴箴言一時間有些悻悻的,他知道陸僅討厭別人的觸碰,但他沒想到兩年沒當兄弟而已,他就也成了“別人”中的一員,往常稀松平常的勾肩搭背竟惹出那麽大反應。

但是現在就把手放下來更尷尬,所以他只能裝作什麽都沒感受出來,機械地把手繼續搭在陸僅肩上,解釋道:“我怕它氣得發瘋。”

兩個人簡直像兩根並肩前行的棒槌,一根比一根僵硬。

時間進度無限放緩,兩秒鐘像兩個世紀般漫長,陸僅終於也若無其事地開口了:“你什麽時候這麽在乎它的感受了。”

“廢話,被撓得差點毀容誰不怕。”裴箴言故作輕松,順勢放開了陸僅。

兩人下一步腳步同時往反方向拐出一小個角度,稍微拉開距離。

陸僅沒有接腔,只牽強地笑了下,裴箴言甚至懷疑他只是不想讓他陷入說話沒人接的尷尬才笑的這一下。

兩人一貓來到單元樓下,裴箴言擡頭一望,次頂層全暗,他再度找話題:“你家怎麽也沒人?”

陸僅頭也不擡地“嗯”了一聲當做回應。

僅此而已。

明明是個很好的聊天契機,但他完全沒有說說自己為什麽搬回來住、以及家庭近況的打算。

裴箴言兩度寒暄失敗,多少有點氣餒,默默跟著陸僅回到家裏。

燈亮的同時,陸小貓熱情的身影也泰山壓頂而來。

“說多少次了,你太重了,不要玩這一招,砸死個人。”陸僅輕車熟路地把它接住,雖說著責備的話,但口吻親昵,跟這一路上面對裴箴言半死不活的態度形成鮮明的對比。

媽的,老子還不如個破貓,裴箴言憤憤然腹誹。

陸小貓感受到敵意,探出頭一看是裴箴言,登時條件反射瞇起眼睛,擺出了兇狠的姿態。

但它的註意力很快轉移至裴箴言懷中的裴錢,眼睛漸漸瞪圓了。

陸小貓把裴錢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徑直從陸僅身上跳了下來,跑到裴箴言腳邊打轉,沖裴錢“喵”個不停。

裴箴言認識這貨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見識到它柔情似水的一面。

動物之間大概也有自己的語言,裴錢怯生生地回望,雖然還保持著防備,但並不是抗拒的姿態。

裴箴言很樂意看到裴錢有伴,當即就彎下腰打算把裴錢放下去跟陸小貓一起玩。

“別。”陸僅一把拉住他。

情急之下他扣的是裴箴言的手腕。

裴箴言這十幾年來靠著出色的外貌和大大咧咧的性格在人情場上無往不利,鮮少有機會產生尷尬這種情緒,但今晚算是嘗了個飽。

扣手腕這點微不足道的肢體接觸,換了平時他大概都不會註意到,但方才勾肩搭背那一幕驀然閃現,導致他莫名其妙也有些許不自在,細微的異樣感從相貼的皮膚傳至四肢百骸。

和好容易,可和好如初的難度似乎遠超預料。

幾乎是同一時間,陸僅也覺察到異樣,手指微微一動,很快將他松開,說:“陸小貓沒絕育。”

“臥槽!!”裴箴言稍微楞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忙不疊將裴錢舉高,看陸小貓的眼神更是從小打小鬧的敵意變成【小流氓居然敢肖想我女鵝】的防備。

雖然才剛收養裴錢,但他已經很好地適應了自己老父親的身份。

愛寵慘遭嫌棄,始作俑者陸僅連眼神都沒給一個,兀自把手抄進口袋往儲物室方向走:“你來挑下貓窩。”

裴箴言跟上,一邊走一邊還得小心腳下的陸小貓,時不時拿腳尖把它勾開,陸小貓鍥而不舍,搞得裴箴言都快煩死了,忍不住問陸僅:“幹嘛不閹了它?”

陸僅回頭遞出一個“你怎麽這麽殘忍”的眼神。

半晌,他忍不住說:“都是男人。”

裴箴言:“……”

什麽玩意,這年頭貓都要搞人權了。

知道東西是給裴錢,陸小貓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大度,貓窩,貓砂盆,貓糧,貓罐頭,凍幹,羊奶……搬家似的送進對門,它眼睛都沒眨一下,恨不得陸僅把自己也送進對門。

待把裴錢安置完畢,時間又過去一個多小時,盡管裴箴言很想跟陸僅修覆一下兄弟感情,但理智告訴他天色已晚,而且他還沒寫過作業。

不是時候。

來日方長。

告別之際,裴箴言想起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你什麽時候去上學?”

陸僅頓一下,說:“明天。”

“OK。”

次日早上六點四十五分,裴箴言火燒眉毛地從家裏躥出,三步並作兩步直奔西戶。

“陸全!”他用力敲門,“快點,要遲到了,陸全!”

敲了半天,裏頭空無動靜。

陸僅的手機號碼裴箴言已經從手機通訊錄刪除了,但沒從腦海裏刪除,他熟門熟路按下11個數字,準備打電話給陸僅。

點下撥通鍵的前一瞬,被焦急充斥的大腦靈光一現,他倏地移開手指。

陸僅已經走了。

沒有等他。

昨天晚上雖然沒有明確說好一起上學,但他都那麽問了,只要陸僅不是傻子,就不可能聽不出“明天一起上學”的潛臺詞。

既然陸僅沒有等他,那只有一個原因,他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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